澳门中学生在高薪刺激下弃学转投博彩业

澳门荷官

4 b- g0 Q6 _2 s: K      一个少女弃学从赌的非典型故事

! W; t7 L. J( }9 Y      《南都周刊》报道 2月1日，赶在农历新年之前，澳门又一家娱乐城——十六浦娱乐场开幕。这使澳门的开业娱乐城数量从28个刷新为29个。而仅在2个月之前，号称亚洲独一无二顶级奢华的美高梅金殿娱乐场刚刚把这个数字改写为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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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l2 |0 v2 Y1 r" {5 x3 D( o# n      不断刷新的数字背后，是澳门正在进入白热化竞争状态的博彩业，和不断膨胀的博彩从业人才市场。在高薪刺激下，澳门的警员、空姐、银行职员、中小学教师纷纷辞工，转入娱乐城工作，甚至连不满18岁的中学生，也不惜弃学从赌，加入博彩业大军，令澳门社会不堪其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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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银河娱乐城当发牌员的少女荷官杨念慈就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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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X+ {% V% ^1 W      2007年2月11日，开业运营中的澳门新葡京娱乐城，一个年轻女荷官等待赌客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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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4 j+ X! k# ?: ?      赌是澳门的所有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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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t2 c- p! P      ZF是这个产业的最大股东/

      社团是这个产业的最大庄家/

      帮会是赌厅的厅主/

! j( I$ R, o0 k: D4 Y" O, _2 Y      我们是被押下的最大筹码

. I8 G4 V# I2 d. Q      ——澳门诗人懿灵

1 j0 v! g" z! v0 }      早上7点，澳门议事厅前地。这里有瑟瑟的风，在石板地上寻食的小鸟，晨练的老人，嘴巴里嚼着猪排包的上班族，和昨夜遗留下来的烂醉赌徒。

9 r( L+ n) P0 L1 V+ \2 H      没有了霓虹灯的闪烁，澳门的欲望气息似乎在此时被海风吹散了一点，感觉是这个小城在一夜拼杀后，对生活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

      荷官杨念慈一天的工作刚结束。她钻进和新马路平行的小巷子里，在一个看似死胡同的地方转右，来到一个康姓祠堂，接着穿过十月初五街，白鸽巢，恋爱巷……最后，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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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i3 M6 I+ B      这是一座有60年楼龄的5层唐楼，门口挂着发黄的广告灯箱，“女西医施淑珍主治儿科妇科内科香港大学学士荣誉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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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葡挞和奶茶的味道让她饥肠辘辘。揉了揉戴着隐形眼镜干涩的大眼睛，杨念慈还是决定先睡一觉。拉开家门的小铁闸，来不及卸妆，她穿着制服倒在双层床的下铺。上铺16岁的妹妹杨雪宜还在熟睡当中。

      “这两周是‘美国’时间。”杨的意思是，最近的两个礼拜她上的是夜班，从夜晚11点到凌晨7点。还有一个月，她就要20岁了。“就快不是18岁的靓妹仔(小女孩)啦！女人不保养好容易老，保养最重要的是睡足觉。”虽然她故意把头发做了烫染，希望显得老成一点，但不喜欢被人称赞为“成熟”。

      她当荷官，也快满一年了。17岁那年，她从高一辍学，上了ZF劳工处举办的为期三个月的培训班，随后加入银河娱乐城工作。

2 O- D7 L* O7 y2 F      澳门母女

      圆脸大眼、个头刚过1.6米的杨念慈是个硬糖般的女孩，外表甜蜜，心里却不那么容易被融化。

      她最喜欢粉紫色，坚持这是梦的颜色。不足5平方米的房间里最显眼的摆设，是一块大大紫色的背景板，上面贴着她嘟着嘴巴的大头照片和香港明星Twins的海报。“我喜欢Twins是因为她们漂亮，穿衣服‘潮’(时髦)。她们私底下是怎样的人有什么重要？”她如此评价新年期间沸沸扬扬的“艳照门”事件。

5 X+ H, l8 A4 w: C      念到Twins的时候，她总喜欢把“s”拉长念成“史”。“拖长尾音说话才可爱嘛，现在的男孩子喜欢这套。”

      相对地，她最不喜欢的是土HS，“就是娱乐城制服西装背心的那种颜色”。“款式老土，又紧身”，她吐了吐舌头，“有些色迷迷的顾客老是盯着我看，真是恶心。”

      或许对于娱乐城经营者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荷官几乎是娱乐城“门面”的代名词。他们直接面对赌客，为其发牌，替其找换筹码，是一线工作人员，也是娱乐城中最庞大的群体。在这个人口只有50万的小城里，超过40%的人从事与博彩业相关的职业。当中，荷官人数已接近3万人，相当于澳门医疗从业人员的总和。

      在杨念慈母亲简美珍的记忆中，荷官从前是个略带神秘的名词。“我80年代从(广东)顺德嫁过来澳门，那时候的娱乐城只有葡京一家。想进去工作非常困难，听说要靠关系甚至顶替名额才能当荷官，从来没看他们登报纸招人。”简美珍今年44岁，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当面包师傅的丈夫说的。她一辈子的活动空间只是唐楼里30平方米的家和楼下的菜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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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e3 _0 H- |6 D; |) b; M      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受到澳门这几年的急剧变化。“旅客多了，菜价涨了，楼价贵了，师奶们也常常嚷着要到新开的威尼斯人玩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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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空多看电视新闻啦，这叫通货膨胀。”在旁的杨念慈不屑地插了一句，母亲仿佛没听到，不停地按动电视遥控器切换频道来掩饰自己的沉默。

      当初曾经反对女儿辍学入娱乐城工作的理由，如今在女儿每月1.6万澳币的收入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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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B7 G* f      头号赌城

0 U: H! F8 e0 M% G2 |, `      澳门现在是当之无愧的世界头号赌城，哪怕过去她曾以“东方的拉斯维加斯”而沾沾自喜。2002年，澳门特区ZF开放博彩专营权，打破博彩市场40年的垄断局面，大量外资进入。幸运博彩经营牌照由一变三，再拓展为六家持牌公司；赌桌由当初的250张，扩展至如今的直逼4000大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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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澳门和美国拉斯维加斯两地的博彩收入均超过65亿美元。而令世界瞩目的情况是：前者的博彩收入已经连续两年超过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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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机会之城，昼夜不分地刷新着数字。

      永利娱乐场(他们不会自称娱乐城)门前的液晶显示屏闪烁着一公里外都清晰可见的数字，“目前已诞生13位角子机百万富翁！最高获奖金额达230万！下一个就是你！”餐厅里有用几千颗钻石镶成的天朝龙壁饰，人们在吃饭时，往往不自觉地都在做着那龙上掉下几颗钻石的白日梦。

7 o" u* u2 N' w) D/ E! P+ A0 F" J      身着明HS制服的南亚年轻男子为你拉开了相邻的星际娱乐场的大门，欧洲的小丑在大堂嬉戏喷火，好让那些被父母遗忘在娱乐城外的孩子暂时安静下来。据说，港星梁朝伟在这里创下了出席记者会一分钟200万酬劳的记录。

      掉头200米，穿过葡京娱乐城出资兴建的凼仔大桥，远远就可以看到金碧辉煌的威尼斯人度假村。这是当今世界最大的娱乐城，有染成湛蓝的纵横运河，穿着横条衬的健硕船夫唱着意大利歌谣。在堪比西斯廷教堂壁画的映衬下，人造天空随四时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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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2 e+ T! P* x( b# Q, ], |* K  l      对原本淳朴的澳门人来说，空气中诱惑的气息同样让人难以抗拒。

      “广告好夸张，一整个版，大大的字写着：荷官一万八一个月，而且不用学历和经验。”杨念慈对这个5年前《澳门日报》上的广告记忆犹新，虽然当时她只有15岁。而蜷缩在报纸一角的，是招聘电脑程序员的告示，月薪6000元。

8 |1 T/ r+ W* V$ Q  N0 p      金沙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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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位于新口岸区的金沙娱乐城率先筹备开幕。那段时间，外科医生戴华浩驾车回家要花上比平日多两倍的时间，因为金沙门口每天都挤满了前来应聘荷官的人，排队人龙延绵3条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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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兼澳门中华新青年协会(下称新青协)副理事长的他将之形容为“金沙效应”，“带来最明显的变化莫过于跳槽的风气，无论是公务员还是专业人士，大家都难以抵挡高薪的诱惑。”随着多家娱乐城的落成，“金沙效应”不断升级。2006年7月，在新青协举办的暑假招聘会上，过千名求职者从早上6点就排在招聘会场外，JC只能封锁现场分批放行。“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葡京和金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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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8 x- @9 H1 J      在这批狂热的求职者中，许多是像杨念慈一般年纪的在校学生，因为无需任何技能和工作经验。“许多人会想当然地以为荷官需要赌技，像港片里看到的一样。其实我们澳门人都知道，荷官无非就是发牌的，那些赔率背多了就成了自然反应，也不需要心算。”何小英老师，34岁，在杨念慈的母校教授英语兼任班主任。

6 J1 R  b% K4 D/ n4 [. Q      “我现在最害怕的是开学当日，每次都发现教室里有几张桌子空了。打电话去问或者上门家访，答案十有八九是：不读了，到娱乐城派牌。”根据2007年新青协发布的《澳门博彩业青年从业员发展状况研究报告》指出，22.1%的青年博彩从业员是“弃学从赌”，其中高中阶段辍学的占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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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门教育暨青年局局长苏朝晖曾明确指出，每年高中生中途辍学率持续上升，除了部分到外地升学，每年都有数百名学生离校投身社会工作，主要从事旅游博彩业。

; v. Q4 o8 w: z, B, X) P3 S      去年10月，何小英老师与众多教育工作者上街示威，希望社会能关注这群辍学的“少年荷官”。“现在的年轻人物质生活比我们当时好得多，却更容易放弃。”

      一个学生辍学到娱乐城工作，两年后重回校园。两周后，欣慰的何老师却意外地收到学生的退学申请。“他说，每天要一早起来挤巴士上学，太辛苦了，还是回娱乐城比较舒服。”何老师提起这个案例仍旧意难平，“因为挤巴士所以不读书，那人生还有什么值得坚持的？”

      在跟一些辍学的学生聊过以后，她无奈地下结论：“现在宽松的就业环境令学生们觉得读大学是浪费金钱、时间，倒不如现在找工作。”她认为，老师和家长的劝阻说服力有限，孩子们会反问，老师，你赚的钱还不够我多！每当听到类似的话，何小英总是无言以对。

      娱乐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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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庄还是闲？”上赌桌前，杨念慈习惯把头发盘起来，涂上珊瑚色的唇膏，掩饰在白天流露出来的娇嗔。今晚，她在百家乐桌上当值，搭档荷官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中年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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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款起源于西西里岛的“追九”牌类游戏。由荷官给玩家和自己各发两张牌，谁的两张牌加起来的总数最接近9，胜出。

6 o% i. C7 V$ T- Z      “那些傻子相信‘路’。”杨念慈毫不客气地将那些认真做笔记，分析庄闲交替出现规律的人称为“傻子”。“根本就没路可看。那些傻子经常说自己能找到路，其实哪有什么路！赌钱就是心瘾，输了也不走，赢了也不走，最终只能输光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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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她恰好遇上“傻子”。40分钟内连输2万，染火红色头发的干瘪女子踢开椅子站起来，临走不忘撂下一句威胁性的话语。“小心我今晚接你放工！”

, o( H  m5 @& Z+ R  g$ i      “工作而已，无所谓啦！”杨念慈听过比“接你放工”恶毒百倍的咒骂，她颇有自嘲精神地说：“别人问候我妈，我就加倍地对妈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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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朝人与西方人的Dubo文化不同，赌钱不是为了消遣，而是搭上命来赌。”监场经理黄国强(化名)对赌客们的暴躁情绪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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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Q2 z. d4 |) s7 ~& S3 g& T      黄国强，19岁半开始在娱乐城工作。用6年时间从荷官晋升至监场经理，这在按资排辈的葡京时代是不可想象的。 娱乐城中铺设的大红暗花地毯、老虎机发出的激昂乐章似乎能激起赌客们下注的无穷欲望。黄国强逡巡在百家乐和角子机之间，用黑框眼镜背后的眼睛冷漠地监视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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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初出茅庐的杨念慈并不是“无所谓”。那年她17岁，还是个高一的学生。她成绩中等，不热心课外活动，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看漫画、打工和“拍散拖”(短期恋爱)上。在服装店打零工期间，客人的辱骂使她当场摔门辞职。

      大学对杨念慈来说，向来是个遥不可及的名词。澳门现有10间高等院校，但除了澳门大学和澳门科技大学外，其他多是职业性学校或成人高校。据特区ZF2006年教育年报，每一千个澳门居民中只有12名大学生，这当中还包括到内地和外国升学的。

      “澳门不重视高等教育由来已久。”新青协副会长梁焯庭说。“从社会知识氛围来看，澳门没有内地那种浓厚的读书氛围，而参照葡萄牙建立起来的教育体系里，没有统一的升学考试，降低了学生升学的意愿。此外，澳门家庭子女多，工薪阶层往往无法兼顾几个孩子的大学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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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金沙效应威力渐显。当年，澳门普通工薪阶层收入中位数为5700元，博彩业的收入中位数高达1.12万元，荷官的月收入从1.2万至1.5万不等，这还不包括小费。由于人力资源紧张、租金不断攀升等问题，城内物价一路飞涨。杨家单靠父亲每月8000余元的薪水，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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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直接的刺激来自杨念慈身边的同学。“比我大一点，满了18岁的女同学辍学进了娱乐城当庄荷。过了几个月回来请大家唱K，浑身名牌，又学会了化妆。”她至今仍记得当时的小男朋友盯着女同学的CHLOE吊带裙目不转睛。“我穿上那些衣服比她漂亮多了。”作为男孩子向来的宠儿，她不能忍受这种客观因素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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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深思熟虑的决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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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 @' |# W% ^7 w1 k$ b; ^      “大人都说什么读书有前途，当荷不能到老……你看社会多少人都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向往的工作，找一份赚钱的工作不是很好？”她顿一顿，“况且，当时我也18岁了，有权决定人生。”话毕，她自顾自地点起头来，仿佛再次肯定自己的决定。

# Y7 j! o$ U& k1 \% ~8 C" K3 X( `% K      杨念慈在3年前参加了澳门旅游博彩技术培训中心举办的培训班，此课程由ZF主办，所有培训免费，娱乐城乐意录用上过此类课程的学员。如今，在培训中心大型模拟娱乐城内，17岁少年张启铭用心学着Black Jack(21点)发牌技巧。

      游戏规则还能勉强应付。在小测验前，张启铭往往需要花上3个晚上来背赔率。“买庄闲是一赔一，买点数是一赔六……剩下的又忘了。”初中毕业的他，数学从来是“第一名”，倒数的。他把筹码压在了“荷官”上，心里却算不清“人生”这个盘口的赔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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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岁后，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的梦渐行渐远。从少年队退役后，他无法继续坚持了10年的培训。职业足球队人员长期饱和，如果想要继续运动员之路，只能雇用昂贵的私人教练。家里请不起，“我成了‘双失青年’，失学、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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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Y1 A9 k. w6 E: ?; D5 i      还好，有娱乐城这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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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呆了半年，亲戚朋友见面，老是问你那么年轻，为什么不去娱乐城干？听多了，好像也有点道理。”张启铭于是开始了荷官课程，即将踏上与杨念慈一样的职业之路。

      小泉居

  ^: c* f. k$ u  A+ {      澳门的老城区很小，适合用脚步来丈量其复杂的故事情节。笃、笃、笃，杨念慈的黑色高跟鞋踏过被磨平的小石子路，她的朋友们早就在餐厅的落地窗前等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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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有设计成凉亭的雅座，但他们似乎更青睐于半躺在窗边舒适的大沙发上，断断续续地说着最近的故事。晚上9点，小泉居热闹不减，这是岛内居民公认的年轻人聚会场所，杨念慈总是穿着制服，趁着上下班的空隙来此与荷官朋友们小聚。

8 B" l, m( e2 C      “你们这些记者是不是又要来挖料，写荷官嗑药、打架、滥交、乱买名牌？我们这行工作压力大，有些人用不正当的渠道发泄压力也是可能的，但大部分还是很上进的。”阿金，25岁，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眼睛咪成一条线，是个说话慢条斯理的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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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子们在旁边起哄，“你说你上个月是不是为了anna还是amy什么的跟金沙的荷官打架？穿着制服就被送去了医院。”阿金脸涨红地争辩：“我说大部分人，又没说我自己。”

8 R8 E1 x7 B- }8 c! C; |( K      杨念慈嘴里嚼着奶茶里的珍珠，含糊地接过话：“女荷官多买一点名牌也是正常的。我们上夜班，牺牲与朋友相聚的时间，不偷不抢，花一点钱满足自己的需要，有什么不对？你说是不是呀？”她不自觉地拖长了尾音，坐在对面的阿金连连点头。

! p- t2 F; o4 m' [: o9 v& {      杨念慈用眼角偷偷地扫了一圈。坐在入门处的suki今天化了浓妆，待会肯定要上珠海蹦迪。斜对面的阿牛不停地看表，是公开大学快要期末考了吧，急着回家复习。东仔不停地发短信，他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在探听门路准备跳槽。是MGM(美高梅金殿)吗？那里新开张说不定酬劳会多200元。

      相比之下，杨念慈对自己的情况感到安心。阿金适时地递上餐牌，“你需要再叫点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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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岁的妹妹杨雪宜最近会冷不丁冒出一句：我也想到娱乐城工作。“她也到了该动心的年纪。”作为姐姐，她唯有表现得比在赌桌上更为成熟，才可能说服妹妹。“你是不是想买什么衣服？姐姐买单，多贵都买。别那么幼稚，你成绩比我好，读大学肯定没有问题。”

% z' i( R7 C% z9 t( f      “大学生赚不了荷官的一半。”

      “现在荷官只能起用澳门本地人，当然好找工作。迟早还是要输入外劳的，现在不是传闻娱乐城将当侍应的内地人偷偷升为荷官吗？将来娱乐城汰弱留强，小场子关门了，失业的还不是我们荷官？我准备了一笔钱，将来失业的时候拿来做学费。你安心读书，我赚的钱姐妹一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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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了1000元零用钱后，妹妹暂时平静下来，用轻快的语调打电话给同学，商议添置一双过年穿的新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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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念慈则呆呆地坐在床上，大拇指无意识地来回抠掉了中指上的指甲彩绘。在各界持续多年的关注“少年荷官”问题后，行政长官何厚铧去年终于发话，表示ZF正在研究将准许进入娱乐城工作的最低年龄由18岁提升到21岁。杨第一次觉得，这可能是正确的决定。

      这一天是澳门50年不遇的严寒天气，时针接近夜晚11点，杨念慈加快了走向娱乐城的脚步。在地下人行隧道中，戴着墨镜的流浪歌手唱着与赌城毫不协调的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这是什么歌？挺好听的。

      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的童年”，流浪歌手继续唱着，但杨念慈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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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t0 ~# e) n1 M% g      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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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工潮下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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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澳门社会最大的担忧之一，当属转工潮。最近几年，许多行业都在惊呼：空姐流失了，银行职员流失了，中小学教师流失了，警员流失了……，流失到哪里去了？回答几乎是一致的：娱乐城！

      自从2002年澳门开放博彩经营权以来，博彩市场多年的垄断局面被打破，澳门摆脱多年的萧条，从此步入高经济增长阶段。据亚洲开发银行2007年底的报告指出，拜博彩业所赐，澳门人均GDP以21万余港元排名亚洲第三名，仅次于文莱和新加坡，而澳门的失业率也已经连续8年下降，2007年度仅为3.1%。

      然而，这是一种不平衡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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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议事厅前地的50年老字号“黄枝记面店”不得已贴出公告：因为请不到店员，营业时间将缩短。老城区里的小服装店出资6000元请兼职店员，每天上半天班，还有固定假期，但相对于荷官这样的娱乐城职员的工资价码，无疑是杯水车薪，无人应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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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时澳门薪酬中位数只有约7000元，但娱乐城庄荷的平均薪金一般达13000至15000元。”身为医生的澳门中华新青年协会(下称新青协)副理事长戴华浩坦言：“一个荷官的收入比私立医院的医生还高，加上这几年物价楼价飙升，也难怪澳门人跳槽往娱乐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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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青年团体和教育界担忧的是，薪酬优厚的赌业不但吸引了在职及待业人士，还导致部分在读大学生及中学生中途辍学投身博彩业。ZF教育部门曾针对辍学学子进行调研，03/04学年度总共有4908位学生离校。其中，2060人选择就业，76%投身博彩及其相关服务行业。

: y" m' B, h& b+ S1 h0 U      目前，博彩业从业员已超过公职人员成为澳门最大的职业群体，超过3万人在娱乐城工作。当中，从事博彩业的年轻人占澳门青年就业人口两成。在娱乐城工作的年轻人中，接近一半(43%)年龄只有18-25岁，这一群体，“从绝对数字上来说，不是一个大的数额。但我们必须注意到，22.1%受访者是辍学加入娱乐城工作。也就是说，差不多4个人里面就有1个是辍学生。”新青协副会长梁焯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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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3 X( H. f8 w      在采访的过程中，无论是专家还是澳门市民普遍对就业市场忧心忡忡，即使是娱乐城从业人士。少女荷官杨念慈采用了一个比喻——气球。“现在赌业气球还在膨胀，物极必反，总有一天气球会破。万一博彩业走下坡，我年纪也大了，很可能被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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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国强则更为悲观：“只会发牌，也没有文凭。我还能适应外面5000元月薪的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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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门向有“赌埠”之称，博彩业有160多年历史，至今已成为澳门的第一大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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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47年，澳门已有Dubo合法化的法令，赌业专营，由ZF开设。

! O$ c4 V( p. [* e  Z- n1 d      1896年7月10日起，葡萄牙禁止Dubo，澳门博彩业此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法律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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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7年，澳门在长时间的禁赌之后又出现了专营娱乐城，跑马、跑狗在这时也热闹一时。

4 l5 h* _3 M. C/ O7 V# `1 w0 Z      1961年2月，葡萄牙颁布法令，准许澳门以博彩作为一种“特殊的娱乐”，澳门博彩业正式合法化。

' A1 T0 L7 |7 e1 b' `2 V      1962年，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简称澳娱)成立，股东为霍英东、何鸿燊、叶汉、叶德利等港澳商人，透过公开竞投取得幸运博彩专营权。

      2002年4月1日起，澳娱专营博彩业40余年的历史宣告结束。澳门特区ZF开放博彩经营权，引入竞争，最后选出三家接掌“娱乐场幸运博彩”经营权。分别是：“澳BO”(何鸿燊旗下的澳门博彩股份有限公司)、“永利”(美国投资的永利度假村澳门股份有限公司)及“银河”(香港与美国合资的银河娱乐场股份有限公司)。

8 X: A3 ~* r4 m4 o$ G      在随后的五年间，另有3间公司分别以“转批给”的方式获得博彩经营权：美高梅金殿超濠股份有限公司、威尼斯人集团、博亚澳门有限公司。

      2007年12月，随着澳门美高梅金殿娱乐城的开业，澳门博彩业从此进入“六分天下”的白热化竞争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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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最新的统计，澳门这个占地仅9.1平方公里的小城目前拥有29家娱乐场，近4000赌台、11500多台角子机。依托来自国际国内的资本和赌金，再加上赌业经营权开放，澳门博彩业近年来大放异彩。2007年澳门整体博彩毛收入超过838亿澳门元，其中娱乐城收入高达八百三十亿，比2006年上升了46%，业内人士预计，2008年澳门博彩业仍将有二至三成的成长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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